1997年,画家毛焰以诗人韩东为模特,创作了题为《我的诗人》的油画。1998年参加旧金山的一个展览时,因为技术操作和翻译交流的失误,这幅画被人以不到1万美金买走,此后再无音信。日前毛焰首次披露,在前年纽约索斯比秋拍的时候,这幅画浮出水面,毛焰在跟他的画廊商量之后,决定把它拍回来。“当时不少圈内的朋友瞄上了它。经过一番沟通之后,他们最终退出了竞拍,就这样,我花14万美金将它带回了家。”
在毛焰创作的大量肖像中,以《我的诗人》最为著名。画的是他的好朋友,著名作家、诗人韩东。评论界有种声音认为,这是毛焰最好的作品,最值得收藏、最有升值可能的藏品。
画中的韩东棱角分明、瘦削坚硬,每一处线条和色块似乎都在倾泻着神经质;脸部眼眶以下的部分有较深的阴影掠过,眼眶以上主要是额头,像被石灰粉刷过一般,斑驳的惨白在其间闪烁;最亮的部分是眼睛,呆滞而忧郁;稀疏的头发略显凌乱地纠集着、支棱着,仿佛正被思考的力量推离脑袋,或是在与脑门的空间争夺中被逼败退;画面上流淌的是那种濒临疯狂的分裂、敏感和沉思默想。这当然是画家眼中的诗人,我们或许可以推想其间的某种惺惺相惜,同气相求。
毛焰说这是他“这最珍视的作品”,说起这幅画不得不从韩毛二人的交往说起。
韩东和毛焰初次见面要追溯到1995年。当时的韩东,正经历着人生的低潮。《我的诗人》画于1997年,在毛焰眼里,失魂落魄的韩东却是“最美的”,他要画韩东,拉韩东去拍了照片,照片洗出来后开始照着画。韩东说,“我就这样任人宰割了一把。毛焰却赋予了这幅画一个很抒情的名字,叫做《我的诗人》。”
有人说这幅画画出了韩东的灵魂。这幅画代表了毛焰作品中一些最重要和最具特质的元素:瘦削的外轮廓、神经质的表情、从上往下的俯瞰角度、不安和被迫害的警觉。毛焰认为,“这一部分气质性的处理,既是韩东的,其实也是我本人内心的认同。我热爱这幅画,不仅仅因为是画我的朋友,画的也是我自己。”毛焰说,当时他关在家里画韩东,画了半个多月,等再次见到韩东,他觉得韩东应该是他画上的那个人。
毛焰曾说过要把《我的诗人》送给韩东的话,不过那是在酒后。遗憾的是,它“丢”了。1998年参加旧金山的一个展览时,因为技术操作和翻译交流的失误,这幅画被人以不到1万美金买走,此后再无音信。前年纽约索斯比秋拍的时候,这幅画浮出水面,毛焰在跟他的画廊商量之后,决定把它拍回来。“当时不少圈内的朋友瞄上了它。经过一番沟通之后,他们最终退出了竞拍,就这样,我花14万美金将它带回了家。”
毛焰画过《我的诗人》,韩东写过《我的画家》。韩东认为毛焰是个“为了朋友很能扛的人”,赞誉毛焰“是极点艺术家,而不是极限艺术家。极限在周边寻找,有使艺术概念崩塌的危险。极点却在中心,导向无限。”毛焰则说韩东和自己一样,都有点神经质。
朱文开过一个玩笑说,不知道这幅画最终是否能进入美术史,但可以肯定会进入文学史。
关于毛焰
毛焰的画在今天的环境里尤其不易,它是与时代唱反调的产物。它不在现有的气氛中寻求认同,也没有“超越”的愿望,即时间上加速,在属于未来世纪的幻觉中得到支持。毛焰是背转身去的旅行者,他心目中的圣地在绘画史的深处。这景象有如一次全民性的越野赛跑,选手们奋勇向前以争高下,超越众人的明星固然可敬,可队伍中竟有一人跑错了方向,背道而驰,这绝对是令人感到恐惧的事。原因在于:这一人就是一个方向,就构成了对另一方向的完全否定。这一人作为一个方向是不可或缺的,而另一方向上尽管诸位的资质成就有高下之别,但作为个体并无必须存在的必要。值得提请大家注意的是:一、毛焰的艺术对时代氛围的否定。二、他的独立无依到了何种程度,这需要有多么强大的自信和固执。
作为平衡方式,日常生活中的毛焰完全是一个现代人,甚至过于时髦,过于时尚化了。他热爱商业文明带来的一切,热爱闪耀的物质,他显得过于年轻(与实际年龄相比),敢于表现得浅薄。毛焰其人与毛焰的艺术之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此处呈现的张力令人羡慕也魅力无穷。
作为朋友,毛焰是一个活力无限、花样翻新、适应能力强、快乐有趣的人。作为一个艺术家他掌握着最精湛的技术,认真、细致、投人、苦恼、怀疑、痛苦、绝望然而在最后一刻总是获胜。
毛焰曾画过一幅本人的肖像,题为“我的诗人”。知道我的人都说画得像,画出了我的灵魂。我以为说得也是,画上的那人被我形容成一个“清醒的精神病”。我对“我的画家”一毛焰的概括是:一个疯狂的理智者。
毛焰的腰和毛焰的手
朱文
“毛”和“焰”是不能在一起的,在火上毛就会被烤焦。火是那样热烈,而毛是那样的轻,稍不留意就会成为随风而逝的灰和烟。多年以来我在留心考察着这个问题,偶尔也会暗捏一把汗。但是毛焰大大咧咧,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所以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
还有一家三代同堂、朋友往来穿梭,我感觉到他屋里到处都是人。
他什么时候可以安静地工作?他在哪个角落可以安静地工作?但毛焰大大咧咧,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所以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酒的问题,女人的问题,似乎也不存在了。
确良归根结底,我认为,全仗他有一个出众的腰。在他挺拔的腰上拍上一巴掌,你会感到很愉悦。我最喜欢看他和别人比赛爬铁门,对手还没爬到门顶,毛焰已经在门的那边。在足球场上,他又靠他那个腰和我争夺前锋的位置了。和其他朋友相比,严格地说,我们俩都不会踢球,只会进球。我经常把前锋的位置让给他,主动去打后卫,因为我清楚他比我更需要一粒人球来鼓舞下一个星期的士气。当然这么做前提是,我已经踢进一个球。如果我们都没有进球,那就怪我们选错了对手。毛焰得意的时候,更多的是炫耀他的脚法,而不是他的腰,所以他的腰就表现得更自然、更出色。
翟永明有句诗云:生活的腰呵,多么空虚。而毛焰的腰是实在的,在与生活各种阻力的对抗中,显得坚韧、转动灵活,而不油滑。这样的腰值得他本人的信赖和朋友们对他未来的憧憬。
至于毛焰的手,我就不多谈了。当他的手拿起球杆的时候,我知道我有百分之五十一的机会打败他;而当他的手拿起画笔,我就肃然而起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