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帝国灭亡,留存下来的惟有艺术
 


美国流行艺术的炒作者——穆格拉

穆格拉比家族

  经济危机明显正在冲击艺术市场。全球三大拍卖行佳士得、苏富比和菲利普斯今年2 月的当代艺术品拍卖成交总额仅为去年同期的1/6。收藏家正变得更加谨慎,而艺术家们则都得了忧郁症。但收藏大鳄穆格拉比家族却依然在积极行动。

  去年9 月15 日,就在雷曼兄弟在纽约宣布破产后的几个小时,苏富比拍卖行伦敦总部却在刷新拍卖纪录。这场拍卖会空前奢华,来自英国先锋艺术家达米安·赫斯特(Damien Hirst)的223 幅作品的总成交额超过2 亿美元,打破了由毕加索保持的单日单一艺术家总成交价纪录。1993 年,88 幅毕加索作品以2000 万美元一锤定音,惊为天价,如今,这个数字整整增加了10 倍。

  然而,从过去几个月纽约及伦敦(11月的秋拍和2 月的春拍)的市场来看,艺术品的价格及升值幅度却呈持续下滑。去年11月,佳士得及苏富比在纽约大型当代艺术品拍卖会上,总共138 件作品中有1/3 流拍,佳士得的最低预期成交额为2.27 亿美元,结果仅拍得1.136亿美元,苏富比也好不了多少,实际成交额1.25 亿与最低预期的2.024 亿也不能比。全球三大拍卖行佳士得、苏富比和菲利普斯今年2 月的当代艺术品拍卖成交总额为4300 万美元,几乎是去年同期的1/6( 去年是2.5 亿美元)。如今,拍卖行开始大规模裁员,切尔西的画廊纷纷关门大吉。往年的3 月5-8 日,在纽约军械库(Armory Show)举行的当代艺术品年度展会,总能吸引几百位艺术经纪聚集一堂,今年却门可罗雀,到场人员纷纷表示不抱希望,情况不可与“2007 和2008 年的水准”相提并论。

  想要未卜先知未来艺术品市场的走势?先看看理查德·普林斯(RichardPrince)著名的情色画作《护士》系列的价格涨跌图—2003 年5 万美元,2005 年30 万美元,2006 年100 万美元,2008 年840 万美元,而到了2008年11月,一件预期价值在500-700 万美元之间的作品,拍卖价仅为290 万美元。就算普林斯没什么代表性,但至少可以断定,艺术市场从没规律可循。金融市场瞬间崩溃,艺术消费市场是否跟着一起跳水?《纽约时报》旗下的《T 杂志》近期采访了在拍卖界和收藏界地位举足轻重的穆格拉比(Mugrabi)家族。

  多买进、少卖出

  穆格拉比家族收藏品的价值和数量在全世界数一数二。他们有800 幅安迪·沃霍尔的作品,数量仅次于匹兹堡的安迪·沃霍尔博物馆;还有150 件赫斯特、100 件巴斯奎特(Jean-MichelBasquiat)、100 件汤姆·韦塞尔曼(Tom Wesselmann)、100 件乔治·康多(George Condo)以及数不清的普林斯和杰夫·昆斯(Jeff Koons)??就在赫斯特的拍卖会上,这伙坐在第二排的拍卖老手,仅凭回眸间的几个眼色和一个微笑,就成功将一件标价200 万美元、差点在250 万美元成交的作品,成功哄抬到了850 万美元。当然,整个拍卖过程中,赫斯特和穆格拉比家族之间的短信从未间断。

  出生于以色列的乔斯·穆格拉比(Jose Mugrabi),父母不过是耶路撒冷经营烟纸店的小商贩。他年仅16 岁时到哥伦比亚投靠亲戚做小生意,25 年后,这位叙利亚犹太人后裔凭借发达的商业头脑,成为哥伦比亚最大的纺织商人。厌倦了每天坐着装甲车、带着随行保镖躲避劫匪和绑架犯的生活,乔斯携着妻子玛丽和分别只有12、13 岁的儿子阿尔贝托(Alberto)和大卫(David)来到美国,从此进入全职艺术收藏家行列。短短25 年,穆格拉比家族的藏品已超过3000 件。 

  作为艺术市场的中流砥柱,穆格拉比家族往年平均3 天就要交易一幅作品,每年的成交量达百余件。作为收藏家,该家族并不开设私人画廊或者代理任何艺术家的作品,只是通过频繁参加拍卖会,或者和画廊以及商家的往来买卖艺术品,要是拍卖会的规模不大,他们甚至通过电话远程出价。在3000 件藏品中,家族仅保留200 件作为私人收藏,放在他们纽瓦克和日内瓦的仓库里,远离公众视野。从小在拍卖会、画廊混迹大的阿尔贝托如今已38 岁,他表示:“其实这也是出于储存的需要,赫斯特的大型装置作品,需要拆解并除湿,而像鲨鱼和羊这样的作品还得冷冻起来。” 

  “我们是市场的怂恿者,只有一两幅作品可没有发言权。”阿尔贝托说道,“我们从不会轻易出手,比如出于把作品挂在墙上的理由,在购买前,我们需要阅读作品的存货清单。”在阿尔贝托看来,作品的存货清单等于流动性报表,能算出它的变现能力及升值空间。如果换作商品领域,这种价格操控同样适用于稀有金属市场。 

  穆格拉比家族表示,他们绝不会在经济危机期间畏首畏尾,他们的投资哲学受到巴菲特的启发:“市场低靡的时候,就是捡便宜货的时候,并不是守株待兔,而是恰逢其时。”大卫说,“我们的工作会更接近收藏家而非艺术商人,多买进,少卖出。等有价值的作品浮出水面,我们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拿下。”

 

  美国流行文化的炒作者 

  在接受采访前的几周,乔斯刚刚在西班牙收购了5 件巴斯奎特的作品,总价900 万美元(预付500 万支票,其余以半年为期分期付款,直到2011 年缴清)。更早些时候,他们分别以250 万和300 万美元的价格卖出了一件巴斯奎特和一件韦塞尔曼的作品。“就是用这500 多万,我买到了西班牙的货。我看了眼照片,跟那家伙聊了两分钟,就立马买下了。好货不等人。”乔斯说,“无论如何,艺术品的保值功能比房地产和基金强。” 

  上世纪80 年代,穆格拉比家族受到著名英国收藏家查尔斯·萨其(Charles Saatchi)的影响,以专门收藏一两个艺术家作品的方式,买下了大量当时被认为是垃圾的安迪·沃霍尔的晚期作品。他们以几千美元的均价购买了无数沃霍尔及巴斯奎特的作品,此后,这些价格上涨千倍的作品为该家族奠定了在收藏界的地位。 

  虽然两个儿子已经逐渐转向关注一些年轻艺术家,但家族的最爱仍是美国波普艺术。作为移民,乔斯的审美带有独特的外来性,他称巴斯奎特、普林斯、昆斯甚至英国人赫斯特为“真正的美国商业文化”的产物,“同可口可乐与牛仔裤一样,是美国对世界的独特贡献”。

   穆格拉比家族几乎从来不无偿捐献作品以供展览,每次都要为此收取100-200 万美元。去年,当乔斯发现一件捐献给古根海姆的雕塑是古巴双人组Los Carpinteros 的作品时,立刻又花钱把它买了回来。外界认为,该家族对艺术品的投资从来不是从艺术欣赏的角度来决策的,而始终是纯粹投资,购买后转而藏匿起来直到出现下家;他们的收藏,对艺术的公共发展无益。

   穆格拉比家族父子三人向来形影不离,最常做的是在拍卖会前花几千美元玩一把百家乐(Baccarat),虽然两个儿子都被父亲送去念过艺术学院,但他们与任何艺术经纪都谈不拢。艺术有什么超越意义,作品是什么学派或哪个主义,对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财力就是话语权。虽然家族在纽约林荫大道(Park Avenue)的办公室中陈列了好几橱艺术家画册或传记,但其门匾和乔斯的E-mail 地址标注的仍是“××纺织有限公司”。 

  艺术玩完了?

   至于艺术家们,谁不想与这样的“纺织公司老板”保持好关系呢?乔治·康多就曾表示,自己从1990 年代后期就开始主动与穆格拉比家族联系,要求他们关注自己的作品:“他们一买就是全套收藏,谁不想与巴斯奎特的作品放在一起啊?谁不想做下一个沃霍尔?”而穆格拉比家族似乎也很懂得赏识艺术家,他们对赫斯特才智的评价是:“应该让他去管理雷曼兄弟公司!”经济危机时期,艺术家阿谀奉承的心理,在《卫报》艺术评论家乔纳森·琼斯(Jonathan Jones)看来,可谓“中毒至深”;金钱与艺术的紧密关系,让艺术家们个个得了忧郁症,失去了想象的翅膀。琼斯分析道,“悲伤、严峻而又艰难的现实生活,严重地困扰着艺术家的创作,幻想就意味着经济层面上的赌博,艺术真的成了现实的镜子。”

   “然而,艺术应该是玩笑,是欢乐,是娱乐,是壮观,是酷,而不是卡在喉咙当中无法言说的尴尬。如今的艺术被银行捆绑着,成为一种经过装饰的贸易商品,势利而肤浅,我试着欺骗自己说,不是这样的,但几个月来,我已经无法自欺欺人了。”琼斯绝望地感叹,“据我们所知,艺术是玩完了!”

   不过穆格拉比家族似乎乐观得多,他们的观点极具讽刺意味:当一个帝国灭亡后—比如希腊、罗马,唯一留存下来的,是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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