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美的事物在尘土之中显得如此突兀，让人联想到淤泥之上开出最绚烂的花，也像在完全没防备间让你瞥见天堂或是另一个世界的一隅——这就是印度之美，它令人羞愧得以为自己不配看见这样不属于凡尘的美丽。

　　民间艺人的“魔法”

　　阿格拉是距离印度首都德里300多公里的一个工业城市，但她让世界知晓自己的名字并不是因为她离德里很近，也不是因为她曾是蒙兀儿王朝的首府，而是因为她是属于泰姬陵的城市。

　　白天太阳太烈，晚上才是逛阿格拉集市的好时间。热度一下去，你会发现一刻之前还寂静的街面立刻像被施了魔法，人群和摊位从所有角落钻出来，占满了市集。你可以在Sadar Bazzar一头的麦当劳里坐着喝饮料，等太阳落山，看这一场魔法施演的过程。

　　在印度的每一个集市上，都有曼海蒂(Mehndi)的民间艺术家们蹲坐在街边，等着在你的手脚上变戏法。他们用糕点师傅做蛋糕的工具，把你的皮肤当蛋糕，把颜料勾画在上面。他们的动作极快，你还没同意接受这桩买卖，细细密密找不到剩余空间的线条就已经爬满了手，弄得外来的游客有点诧异，忘了再高难度的事，天天做上一百遍，也就是再简单不过了。

　　不过大可不必紧张，首先价格不贵；其次是临时性的，会在第20天消失得干干净净，一分钟不多停留；第三，真正的传统艺人用的是纯天然的指甲花“汉娜”(henna)的提取物，对皮肤有益无害。二三十分钟后，擦掉皮肤上的颜料块儿，漂亮、复杂的图案就显山露水了。

　　我要给你一条鱼

　　用指甲花在身体上作画的艺术可以一路追寻至公元前6000年，在中东、美索不达米亚、北非……人们以此来驱邪祈福。公元前3000年的埃及人用指甲花染料治疗以及保存木乃伊，老年人用它来染头发。婚礼中有在新娘手上绘图案的风俗，据说最早起源于新石器时代后期地中海沿岸的生育崇拜，人们期盼新娘能够为家庭带来子孙和福气，这一风俗从这里传遍世界许多国家。

　　在印度，曼海蒂的身影从不曾离去，这是个活跃在民间的艺术，是民间的游戏，女人们和女孩们的乐子。重要的节日和婚礼，那更是必不可少的一道仪式，因此就有“没有曼海蒂，婚礼不算齐”之说。如同古代中国的压箱底，有时候，印度新娘的手上还会被画满性教育的图案，以指导她如何经营美满的夫妻生活；此外，新娘第一次回娘家的时候，母亲是要检查手上的花纹的，如果还很新鲜，说明新嫁娘在婆家没有受苦做家务，这桩婚事就不用操心了。

　　曼海蒂最常使用的图案有：鸟或孔雀、鱼、荷花等等。街头艺术家绝不藏私地把最有福气的图案一股脑地在两三分钟里堆满你的手脚。印度人喜欢围观，尤其对外来客，他们充满了好奇，大家围成圈，认认真真地观看，还一起严肃地讨论。当你高高地抬着自己顷刻间变得神圣的手或脚，其上布满许多神奇、神圣、神秘符号，当地人也许会向你解释说：此刻在你身上的，是象征着旺盛男性生殖力的鸟和女性多产的鱼，他们一起祝福你多子多孙，你一定要心存感激地细心体会这种文化和艺术如何在这肌肤之上演出流传了千年。

　　夜色里，艺术家在女孩儿脚上做创意的时候，嘴里一边嘟囔道：“你看，我要给你一只鸟，我还要给你一条鱼。”令人不由得会想象神话里天神造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台词和口气？